我们都是被阶层钉死的蝴蝶

《狐狸猎手》出自《点球成金》的导演贝尼特·米勒之手,但比《点球成金》所揭露的体育行业内部的腐败与黑暗更进了一步,影射了美国整个社会体制的桎梏与亘古不变的人性困境与交际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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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影评

《狐狸猎手》出自《点球成金》的导演贝尼特·米勒之手,但比《点球成金》所揭露的体育行业内部的腐败与黑暗更进了一步,影射了美国整个社会体制的桎梏与亘古不变的人性困境与交际法则。

这部电影出现得非常及时,抨击力道非常精准,直指当下这个拜金时代的软肋。它拥有比它表面所表现的体育励志片更深刻、更广泛的社会意义和历史意义。

电影从几个出身不同阶级的人之间微妙的矛盾、控制、嫉妒与争斗,乃至最后的仇恨爆发和谋杀,逐渐延伸扩大到不同社会阶级间整体性的战役和较量、反抗与征服,细致表现了穷富阶层所各自具有的生活困境与迷惑,生活的永恒动荡与人心深层次无法排遣的孤独。

这部电影通过三名男主角间云谲波诡的人性角力,渐渐向我们揭开了社会现实的冰山一角:

在已完成分离和角色固化的阶级社会,想僭越和沟通难比登天,大家都是被各自的阶级出身所钉死的蝴蝶,只能维持各自僵化和沉闷的标本生活;而我们试图触摸彼此,赢得信任却多么难,它太难建立却可以轻易崩溃;不一样的生活里有着一样的孤独处境,挫败感和残缺感总和成功的生活表面如影随形,很多人用很多方法解决它,可没有人能摆脱它。

一切都是用钱买来的

我不能说拥有巨额财富是一种不幸,毕竟大家都想拥有它,权势与财富的确可以帮助我们解决人生绝大部分的难题,规避掉人生很多常规困难;就像本片的主人公杜邦一样。

约翰·杜邦就是美国最古老的财阀家族杜邦集团的继承人。你也许听闻过这个家族的名声,这个真实存在的家族延续了200多年的长盛不衰(相对于美国很多富豪家族的过早崩塌和灭寂),发家于火药和化学工业,涉足多个领域,并至今在世界各地乃至中国拥有它的庞大集团。

但财富过于庞拥却导致额外的问题和人生困境,堵塞人自我独立的自信和奋斗自由,这就是约翰·杜邦所遭遇到的:一出生就拥有一切的他无须奋斗,想得到一切都可以用金钱购买。

杜邦在豪奢的象牙塔尖里惟一的儿时伙伴,是母亲掏16年的钱雇佣做他朋友的人;没有来自母亲正面亲切的鼓励,他始终艰难索求着自我的价值和意义,优渥生活的腐蚀使他有心无力、徒有其表,经常半途而废。

他试图在父辈的猎场上豢养自己的“猎犬”,追逐自己的“猎物”,却身心一直矛盾空虚,步伐虚弱迷茫;渐渐猎物跑远,杜邦被自己一手建立的猎狐游戏击溃,他最终亲手杀死了自己豢养的“宠物”,断送了自我的前途。

杜邦拥有历史悠久的豪宅、庄园,庞大的政治势力(杜邦家族参与到了美国的军火生产和交易中并染指政治,这在电影中不断出现的军人、军火测试和警察身影里可窥一二),财富和权势可以让他任意购买最好的世界摔跤运动员、整只竞赛团队,他甚至还能买下冠军头衔;但这一切都没更有助于约翰·杜邦更加快乐和阳光。

“我第一次遇见他时,他的状态不是喝醉了酒,就是嗑过了药,吃喝得太多以至于快要吐出来了”,马克·舒尔茨回忆杜邦说,马克就是被杜邦买下的奥运摔跤冠军,也是本部电影的男一号,这部电影就是根据马克的回忆录而改编。

出身豪门望族、外表多才多艺、热衷体育事业的杜邦在马克的回忆录里有着颓靡而阴郁的脸;马克也坦白说曾经想用各种方法杀死杜邦——即使杜邦是马克的金主、贵人,赞助人和名誉教练。

回忆录里的寥寥数语揭示了他们之间真实残酷的关系,金钱和血腥交织的气味扑面而来,交易来的爱和刻骨铭心的恨带领我们走向这个谜团。

追猎狐狸曾被视为美国贵族阶级的高贵游戏——这种游戏来源于欧洲贵族,在美国上流社会得以效仿和推崇,用来夸耀他们广阔的庄园和品种优良的马驹与猎犬,电影最开篇是一小段类似纪录片的黑白影像,人们兴致勃勃地骑马等待在猎场周围,一只体格健壮的狐狸被放逐。

在这段黑白影像里能看到杜邦母亲的身影,一个微笑的带帽女士骑在马上。她兴趣盎然,附身向身边尚且年幼的儿子耳语,但杜邦却在马上显得无所适从,他憎恶这个游戏。

成年后的杜邦叛逃了这一世袭的贵族运动,象征他背叛了部分家族传统和纪律,他开始热衷摔跤运动。比起母亲热衷于收藏“名马”,杜邦更热衷于收藏“世界级摔跤手”。

他不惜大价钱资助舒尔茨兄弟参加奥运会比赛,但体格矮小、精神涣散的他自己既不是优秀的摔跤运动员,也不是经验丰富的摔跤教练。他对摔跤运动的理解只在表面,完全是随兴所至,没有运动员该有的持之以恒和吃苦耐劳。

因此杜邦在自己热爱的游戏中始终无法找到自己的位置和角色感,他始终无法进入,始终被排斥为局外人,这让他易怒又倍感自卑,他是被驱逐于游戏之外的游戏缔造者。

一方面他居高临下,充满优越感;但另一方面他有嫉妒舒尔茨兄弟的成功和有所作为。

杜邦对马克和大卫的宠爱与嫉妒在电影里表现得忽明忽暗,有时他非常喜爱他们,像带着儿子和宠物那样巡视庄园;但有时他又非常讨厌马克与大卫,试图讽刺和毁了他们。

杜邦运用足够的金钱去购买奥运奖杯,以便在母亲面前证明自己。其中一个细节就是他迫不及待地扔掉了母亲所有的赛马奖杯,换上自己的奖牌,以彰显自己的价值和存在。

但有一个事实是杜邦一直逃避,也是他的母亲了然于胸的——那就是他的一切,都是他用金钱购买的;如果没有金钱和权势的帮助,他很难靠自己达成这些目标。“一切都是用钱买的”就像一句咒语被杜邦的母亲挂在嘴边,它阴魂不散地盘旋在杜邦头顶,成为杜邦无法摆脱的阴影和心理创伤。

相爱相杀——权势的豢养

马克本身是一个心性简单的年轻人,他在国家队里长年枯燥而清贫地训练,得了奥运金牌又得不到社会的尊重和认可,生活没有出路。杜邦突然的资助和邀请使马克看见了一线希望。这个际遇是对他们各自生活的一种互补和拯救,在一定程度上,是他们选择了彼此,造成了随后的命运。

杜邦在物质过分富裕的生活里丧失斗志和目标,而马克却一直保持着顶级运动员该有的争胜心和吃苦精神。但马克来到杜邦的庄园后,很快被杜邦腐朽纵欲的生活所侵蚀,他跟杜邦一起酗酒、吸毒,体重大增,懒散终日,斗志不再。

杜邦称自己为“金鹰”,众所周知,美国的符号就是鹰,所以杜邦的身影也与美国有了太多的重合与意指。他不仅是美国的富豪,在一定程度上,也是美国精英社会和上流阶层的代表。杜邦推崇美国梦和所谓的美国精神,但他自身却扭曲阴骘,象征了美国梦的虚伪与病变。

同时杜邦对于母亲有着复杂而深厚的感情,一直渴望母亲的认可,但目光犀利的母亲总能直指杜邦虚荣与浮名之后的缺陷和虚弱,这使得杜邦无法自欺欺人。年迈的母亲是惟一凌驾于杜邦头顶的权威和裁判,她一直都判杜邦“无能”,这令杜邦总是倍感压抑和挫折,变得敏感易怒。上一秒他充满慈爱与宽容,下一秒却能阴暗锋利,随时准备用伤害他人来弥补自己的痛苦,流别人的血来止住自己的伤口。

所以就本质来说,杜邦是一个有性格缺陷,缺少正常家庭温暖,非常自私和自恋的人,他所建立的游戏和头衔都是围绕他的虚荣心展开的,包括豢养马克和大卫。设立摔跤训练基底第一要务不是为了成就马克,而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被权势豢养不见得是一件多幸福的事,因为权势之所以豢养你,头等目的在于让他自己开心。开心的时候逗你笑,不开心就摔死你,道理就是这么简单。

马克很享受这份物质极大丰富的情谊,他从小没有父亲,对父爱和家人的渴望显而易见。杜邦起初给了他别墅和安逸的生活,也给了他象征性的尊重和关爱,但很快杜邦就开始嘲讽和羞辱强壮的马克,重新把马克边缘化,打回了底层和原阶级。

这对马克是巨大的打击,他恍惚意识到与杜邦的关系很难逾越阶级与身份的鸿沟,不同阶层的人始终存在隔阂与歧视。这种坚固的屏障根深蒂固,很难从人的潜意识中拔出。而拥有权势的人总觉得自己高于他人,总倾向于摆弄他人,为所欲为。这种高姿态造成了杜邦的终身孤独,也造成了他始终无法碰触到生活温暖简单的爱与信任。

马克就是那只开心的时候被捧上天,失宠时被摔到地上的小宠物,被杜邦昵称为“儿子”、跟杜邦形影不离;又被杜邦怒骂为“一只不知感恩的大猩猩”,继而飞快踢出庄园核心集团。失宠后的马克只能躲藏在角落,伴君如伴虎,马克如梦初醒,恶习和讥讽摧毁了他,葬送了他的前途和意志,如果他不逃离,他会变成在这个狐狸猎场上,另一个废物。

如果说电影的上半段,伴随着马克在个人体育生涯上的黄金期和上升期,他一直得到杜邦的垂爱和厚遇,那后半段随着马克状态的下滑,风头不再,就是他遭受虐待和噩梦的开始。

杜邦常常酗酒,并在半夜来叫马克起床去摔跤。这个黑夜里的镜头非常诡异,包含了很多没有说明的信息,画廊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马克被矮小的杜邦死死压在身下,回廊里充斥着两个男人疲惫的喘息声。

虽然马克在自己的回忆录中始终否认自己与杜邦发生过肉体上的关系;但导演却用这个镜头给出了自己的理解:马克遭受的侮辱,不仅是精神上的,显然也有肉体上。

对于顶级运动员马克来说,这种豢养让他付出了身心双重巨大的代价,有着难以启齿的羞辱。

有些时候,权势的豢养很难说是一种幸运,还是一种变相的灾难。它外表光鲜亮丽,充满诱惑,却内里空洞颓靡,充满腐败的气息,令人丧失斗志,尽失自我,只懂得追随和迎合权势的爱好与口味,沦为人形宠物,跟一匹赛马、一只猎狗、一件奢侈品的角色无异;稍有不慎就会遭到侮辱和冷遇,对人格和自尊心的伤害非常严重。

马克离开杜邦的“狐狸猎手”庄园后沦为一些低端娱乐摔跤比赛的选手,风光不再。如果让他再一次选择,他是否后悔接受杜邦的资助呢?

“非常后悔。”马克在回忆录里说。

这部影片的摄影和剪辑都稳定简略,镜头凝滞感很强,似乎戴了灰蓝的滤镜,从形式上表现了死气沉沉、无法攻破的人心壁垒。Rob Simonsen创作的背景音乐简洁异常,你几乎注意不到它的存在,它像一个隐藏的狙击手,总能准时出现,一声命中。摄影机在缓慢的推进中营造了阴沉压抑的气氛,这种压抑随时都会被打破,爆发与崩盘只是时间问题。

马克的哥哥大卫也被杜邦收购,居家搬到庄园,他看到了颓靡而肥胖的弟弟。在最后一次参加奥运选拔赛上,马克的状态非常差,轻易丢掉了比赛,输了之后马克独自返回房间,为了弃赛,他竟然暴饮暴食了一大桌子的食物以增加体重。

看到曾经优秀而勤奋的弟弟沦落到如此丧失斗志,大卫的痛心可想而知。他意识到弟弟来到这座华丽的庄园得到的并不仅是恩宠与庇护,更多的是沉沦与压抑,有危险的自毁倾向。

但想让马克从狐狸猎场的脱身并不容易,大卫以同意放弃自己的参赛教练名号为代价,换取弟弟的自由和保障。

从狐狸猎场逃脱的马克不仅失去了健康的人生,也失去了自己的亲人。在他离开的八年后,他的哥哥兼教练大卫被杜邦枪杀于狐狸猎场。

杜邦称枪杀原因是“自己当时的心情很糟糕”,在电影里,我们看到,杜邦驾驶自己的林肯车,带着保镖冲到大卫的家门口,二话不说就打了大卫一枪,这一枪并没致命,杜邦冷静了下,又补了致命的两枪,“故意杀人”可谓非常清晰。

后人在分析这次枪杀原因时更多把它归结于杜邦的“嫉妒”。很难想象一个几乎拥有一切的超级富豪会“嫉妒”一个平常人的生活。大卫那里有他一直向往的自信和真正的成功。

在拿着枪支与警方对峙两天后,杜邦缴械投降,被判三十年监禁,之后杜邦死于狱中。三个人之间微妙而复杂又剑拔弩张的关系与谜团,就此落幕。

生活纵有高低之分,却无明显优劣的区别。不论怎样的生活,都有它无法逃逸的困境和吸附,人们在其中束手就擒,无能为力。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爱恨皆有原因。除却父母的爱,其余人的爱都是讲条件的,不是看上你的脸就是看上你的特长或才华,都不会是无条件无原因的;这样说虽然非常残酷,撕开了很多所谓浪漫与痴情的面纱,但它就是事实,是一条稳固的规律。

互惠互利、各取所需是社会上人际交往铁的法则,也是很多感情交情延续的根本动因。相对于哥哥对杜邦的警惕,马克的社会经验和人生阅历幼稚得可笑,他太贪恋安乐窝,对别人抱有过分的幻想。猎人的诱饵和他的贪心令自己和哥哥深陷凶险的猎场和枪口之下,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和过失。主子的喜怒随时更改,不知名的馈赠和幸运最危险,要学会小心识别。

物质生活的极大富裕是很多人的理想,但过于优渥的生活会令人丧失斗志,无法品尝辛苦与勤奋劳动所换来的甘甜和欢乐。不能全力以赴去奋斗和自食其力是种悲剧。

杜邦在奢靡腐朽的一生中都无法感知自己的力量和尊严。极度的豪富跟极端的贫穷一样令人生畏,危险丛生。白手起家靠自己能力争取财富的人们,站得最稳固,看得见高处的风光,也知晓低处的暗味,是历练人生烈火冰封考验的真正强者,才能确保在人生的追猎场上一直幸存到最后。

(来源:时光网  作者:党阿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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