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14季至今,不带点伤都不好意思算明星控卫了:罗斯、威斯布鲁克、科比纷纷复出后再受伤,又躺了回去;朗多快一年没打球了;布莱索赛季报销了;德隆的膝盖、库里的脚踝、保罗的肩,诸般伤情,伤心惨目。
路易斯-阿尔贝托-苏亚雷斯,在过去的2013年度,之于英超联赛,简直是2008年C罗一般的存在:不只在数据,不只在表现,而在于苏亚雷斯已经完全成了英超的封面人物——你知道,英超是这么个世界:你像斯科尔斯一样年复一年踢出伟大表现,世界却只会把你遗忘;你得时不常做出点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一边造福一方一边欺男霸女,才会在半边骂声半边赞美里升起。如果爵爷是个谦谦君子、C罗是个无私青年、鲁尼头发繁密、维埃拉从不吃牌、那世界还有什么意思呢?
所以,2013年,苏亚雷斯浸浸然与当年的C罗一样,成为了话题之王。你打开2013年的搜索引擎,可以看到一连串苏亚雷斯的故事:在这个新闻里,他咬了人;在那个新闻里,他得了奖;在某些故事里,他被利物浦人民恨得咬牙切齿;在另一些故事里,他是利物浦人民的神。在圣诞节前后,他和穆里尼奥又杠上了。有人觉得他是英超第一前锋,有人深恨他浪得虚名。在中文世界,他的绰号包括龅牙苏、鬼脚七、苏神,这些称号听来亦正亦邪,像黄飞鸿门下弟子,却不像个足球运动员——实际上,他还真不太像。
如果你敏感一点,大概会记得两年前,2011年秋天,他已经让英国媒体天翻地覆了一回。10月15日,他代表利物浦,主场战曼联1比1平,苏亚雷斯和曼联后卫埃弗拉各十八般武艺摸怕滚打拧撕捏掐,气急上火,嘴里当然也不可能五讲四美。乌拉圭脏话共法语粗口对喷。最后,埃弗拉说他听到苏亚雷斯说:
“黑鬼!”赛后,埃弗拉对法语电视台Canal Plus说,苏亚雷斯念叨这词不下十遍,“那么多摄像机看见了!”他跑去跟裁判马里纳投诉,马里纳随手记下。然后,经过两个月的调查听证,英足总做出决定:苏亚雷斯停赛八场。这事一度引发了巨大讨论:利物浦俱乐部表示“非常震惊”、“极其失望”。达格利什教练已经搬出利物浦家传口诀“决不让他独行”,号召利物浦人民“支持苏亚雷斯!”欧洲足球反种族歧视组织执行主席皮亚拉-鲍瓦说“苏亚雷斯使用的词汇和南美地方土语,带有敌视的意味……”职业足球运动员协会(PFA)主席克拉克-卡莱尔则对BBC强调了英国的特殊性,他承认苏亚雷斯这样的南美球员和欧洲球员之间,必然有文化差异……
2013年,苏亚雷斯做了点什么呢?答:
2013年4月21日,利物浦主场对切尔西;苏亚雷斯下半场第七分钟助攻队友斯图里奇得分,让利物浦追成1比1平,成了英雄,五分钟后却又在己方禁区手球,送切尔西一个点球,目送对手2比1领先,成了狗熊;然后他又在补时第七分钟,接应斯图里奇传球绝杀,射入个人2012-13季联赛第23球,扳到2比2平,再成了英雄,可是赛后,英足总认定他咬了——对,你没看错,是咬了——对方后卫伊万诺维奇,被停赛十场。于是他又成了狗熊。
——实际上,他还真不是第一次咬人。这厮1987年1月24日生,按中国生肖属老虎,牙齿锋利着呢:2010年秋天,他效力于荷兰阿贾克斯时,对阵埃因霍温,踢急了,忽然张嘴咬了对方球员巴卡尔的肩膀,被停赛七场。这事之后,阿贾克斯吓坏了。本来在此之前,他刚带队拿了亚军,单季攻进49球,还当选了荷兰足球先生,但这都上嘴咬了,赶紧卖了吧——咬人之后三个月,阿贾克斯就把他卖给了利物浦。结果在利物浦,他也没改咬人的爱好:吭哧一口,停赛十场。连迈克-泰森都在推特上调侃他了。
——可是这厮咬完了人,坑了球队,却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亏欠。2013年夏天,他到处嚷嚷,想离开利物浦,加盟有欧冠参赛资格的球队。阿森纳一度排出4000万英镑报价,利物浦俱乐部没动心,但是利物浦球迷已经恨得牙痒痒:这厮咬了人、停了赛、耽误了球队,居然还试图背叛球队走人?要知道,因为他那吭哧一口,2013-14季开始,他还得接着停赛六场,才能服完那十场刑呢——真是耽误球队,还不知悔改啊!
可是到了2013年冬天,利物浦球迷估计也哑口无言了:
2012-13季,这厮前28场联赛进了21球,到他咬人那场进了23球,领跑英超;可惜停赛,被曼联的范佩西超越;可是这点子进球火力被他攒着,在2013年秋天尽情释放:2013年9月29日,他赛季首战,对桑德兰独进二球;一周后对水晶宫,倒地扫射进一球;第四场,帽子戏法;11月9日对富勒姆,再入两球;对埃弗顿,一记任意球;12月4日对诺维奇,独进四球——独进了13球。三天后对西汉姆后,他的进球数达到15球;再一周后,他戴着利物浦光荣的队长袖标出场,在白鹿巷独进二球,带队5比0大破热刺,直接导致热刺主帅博阿斯下课。至此,他老人家赛季每58分钟就进一球。12月20日,他和利物浦续约,打算一直在利物浦呆到2018年(那时他31岁了),外加队史最高的20万英镑周薪。刚签完合同,他对加地夫城就是两次进球一个助攻,至此12月进球已答二位数,联赛12场进19球,圣诞节前四场比赛独进10球,利物浦被他推上榜首。
如果到此为止,很像一个封神传奇吧?但是,那旧不是苏亚雷斯啦。你得永远记住:这货是个遭人恨的、剑走偏锋的话题王。
对曼城一战,他没进球;之后对切尔西,他又没进球。英国媒体指望的“2013年内完成联赛20球”神话破灭了。而且,2013年最后一战,在斯坦福桥对切尔西,他跟穆里尼奥又掐上了:比赛最后时刻,切尔西2比1领先,苏亚雷斯禁区里摔倒,哭丧着脸念叨:是切尔西前锋埃托奥背后推了他!穆里尼奥在场边见此情景,简直气急败坏,火冒三千丈,冲到边线狂叫,指着苏亚雷斯咆哮。赛后,穆里尼奥不依不饶:
“我一直喜欢看苏亚雷斯踢球,我爱他的资质、投入精神和野心。但英国是个不一样的国家!我不是英国人,但我觉得有义务保卫一些足球里的准则!英国足球里很好的一点是,我们不喜欢假摔!”
利物浦的老板布兰登-罗杰斯于是应战,针对伦敦媒体此起彼伏的“苏亚雷斯简直是个花样游泳假摔王”的论调,他竭力反驳,“我不会说他是假摔专家……现在大家对他有点儿过激了……但他又不是仅有的一个玩假摔的……”
与此同时,另一个话题被推出来了。圣诞节前,全英国还在讨论苏亚雷斯的神迹,但对曼城和切尔西之战败北后,另一个话题被推出来了:
他本季的14场19个进球里,有16个进球来自积分榜后13位的球队;积分榜前13位的中上等球队里,他只破过埃弗顿和热刺的门;更不用提遇到切尔西、曼脸和阿森纳了。媒体找到话把儿了:敢情,苏亚雷斯就是个捏软柿子的呀!
这就是2013年的路易斯-苏亚雷斯。他进球如麻,但是错过了英超射手王。他咬了人,被停赛十场。他企图离开利物浦,最后续约了超高价合同。他得罪了所有人,但又用进球效率慑服了所有人。
最重要的是:
他是个走位妖异、技巧全面、除了速度慢一点外别的无可挑剔的全面前锋,但他似乎永远无法像梅西似的,让世界哑口无言。他疯狂的效率背后,是一些邪派高手式的邪门歪道,比如他的假摔、他的捏软柿子、他的咬人传闻。他来自南美的乌拉圭,一个更现实、更狡猾的足球国度。
2013年年末,苏亚雷斯在利物浦,依然在探索中。利物浦人民对他又爱又恨,对他无条件热爱的,只有他十五岁时就认识了的妻子索菲亚(那时索菲亚十二岁)。他开始尝试着说英文应付日常生活——此前在荷兰时,他固执的说母语,而且因为荷兰语不佳,跟队友关系也不妙——他也在一点点让自己变得像个英国人。《卫报》记者认为他私下里很安静,并不像许多人想像得那么坏。利物浦俱乐部的心理咨询师说他很喜欢谈论心理问题:2013年,苏亚雷斯得了个女儿,所以他每次进球后,都要吻手腕上纹的女儿名字。但他又拒绝完全改变。
“我想变得更好,但不想改变自己的本性。”他这么说。
一个妖异的、叵测的、话题不断的、疑似种族主义者的、似乎老是假摔的、安静的、狂躁的、似乎自私自利却又无私无畏的、宠爱女儿热爱妻子的、似乎无所不能却又对强队无可奈何的、让你不得不慑服于他的能力和效率,却又对他的瑕疵极不服气的家伙,路易斯-阿尔贝托-苏亚雷斯,在2013年成为了英超的新话题之王。C罗去了西班牙,巴洛特利去了意大利,鲁尼和特里的艳闻都不再新鲜,于是世界只好谈论他,觉得他似乎是英超如今最好的球员,却又不甘心把这冠冕给他,总觉得他还差了点什么……就是这个“差了点什么”,让他成为这个世界上,争议最大的足球运动员之一。实际上,就在大骂苏亚雷斯花样跳水式假摔之前,穆里尼奥还说了:
“全世界都想买苏亚雷斯。”
全世界都想买,但半个世界很恨他。听上去很好玩吧?但这就是2013年的苏亚雷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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