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解毒:关键一个“习”字

就算这么解读真合孔子原意,可他为什么要将“学习并经常复习”、“有朋友从远方来看我”和“别人不了解我”这三种风马牛不相及的情况相提并论,这不是很混搭吗?

论语解毒·学而第一

开篇:关键一个“习”字

【原文】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译文】 

孔子说:一个人的学问,能够应用到时世之中,那是最开心的了;如果没能被社会所用,有知心好友从远方来找我,一起指点江山激扬文字,那也是赏心乐事;但是,如果所有人都不承认我,甚至不懂我,我也不会生气——这不也是君子的表现吗?

【解毒】

《论语》开篇,各有各理解。教科书给出的“标准答案”是:学习并时常温习,不是很愉快吗?有朋友从远方来(看我),不是很快乐吗?别人不了解我,我一点都不生气,不也是君子的行为吗? 

如果你去考公务员,照以上答案写,相信是可以得分的。可扪心自问,你在复习的时候,身心真的就那么愉快吗?

没错,想牢固地掌握学到的知识,离不开温习、复习;我们也不排除有些学霸真的在温习功课中有愉快的感受,问题是,这样的学霸,所占比例有几多? 

OK,就算这么解读真合孔子原意,可他为什么要将“学习并经常复习”、“有朋友从远方来看我”和“别人不了解我”这三种风马牛不相及的情况相提并论,这不是很混搭吗?

其实,解读这则论语No.1的关键,就在一个“习”字。 

山东曲阜师范大学,是孔子家乡的一所高等院校,该校主办的学术期刊《齐鲁学刊》1986年第6期上,曾经有一篇文章,对此进行了辨析。文章认为,“学而时习之”的“习”,并不是复习、温习,而是沿袭、采用之意;时,也不是时常,而是时世。也就是说,个人学到的东西,学问也好技术也好,能够被时世所采用,那当然是最开心的事了。但是,你装了一肚子学问,没机会经世致用,那么,如果经常有同好者远道而来跟你交流、切磋,不也是很快乐的事吗?再退一步说,连这样的愿望都实现不了,所有人都不了解你,不知道你有多NB,你却一点也不生气,继续做自己的学问,这不也是很君子的行为吗? 

也就是说,孔子讲的,应该是怎么正确对待“怀才不遇”的问题。想想他老人家自身的境遇,就更能理解了:孔子周游列国,只希望哪位君主瞧得起,请他当国师,施展为政抱负,又能捧个金饭碗。可惜造化弄人,他一肚子治国方略,整天东奔西走,不但没什么收获,有时甚至想吃顿饱饭都不容易。问题是,他手下还有一帮学生跟着颠沛流离,在学生面前,如此境况总是很没面子的,于是,孔子便说出这一番话来,无他,精神胜利而已。

这么解释,相比而言,是不是更有逻辑一些?

返观今时今日,学有所用,将专业知识回报社会,当然最开心了。这个目的如果暂时实现不了,当个知道分子,在微博上指点江山,啸聚粉丝,不也乐在其中吗?万一你很不幸,天天到人才交流中心递简历都没人理,朋友不上门,微博粉丝撑死三位数,没人拿你当儒家学派至尊无敌掌门人,甚至当你脑子有问题,你都能咬牙顶住,关起门来继续意淫“儒宪运动”——那就恭喜你了,你当不了“君师”,也可算是一“君子”了,这头衔,也足以自慰嘛。 

最后,送大家一个摘自《子虚集注》的段子(不想看原文可直接跳到最后一段):

孔子适周,问道于老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老子默然示以俎豆,空空如也。子会其意,以束脩充之,复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老子无言,以手倾之,俎豆复空。子会其意,复以束脩充之,曰:“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老子不语,复以手倾之,俎豆空者再。子若有所悟,曰:“老子所言,岂为学者当倾其陈识,虚怀若俎,方有增益乎?”老子摇首,复示以俎豆,曰:“充,尔续充乎。” 

(孔子到周地去,向老子问道,说:“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老子不说话,只是指一指那个空空的祭器。孔子明白,赶紧将带来的肉脯装一些进去,又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老子又不说话,手拿祭器一倒,祭器又空了。孔子明白,再装一些肉脯进去,又说:“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老子还是不说话,又用手将祭器倒空。孔子若有所悟,说:“李先生之意,是不是说,求学者必须将自己旧有的知识像这个祭器一样清空,学问才会有真正的长进?”老子摇摇头,又指指那祭器,说:“装,你继续装。”)

【附录】儒侠子野传奇

贞观之治·拳篇 

第十个重阳到来的时候,子野已把家传廿四路仁机拳练得很硬。秋是成熟的季节,他的双拳在一天天地发痒,打碎多少石头都无法止痒。我应该下山了,江湖少了我,子野想,江湖少了我,该是何等冷清。而那个人,我要找的那个人,全身也该发痒了。

子野进太乙山苦练之前,是江湖上出了名的武痴。他赤手空拳,专挑强手,以比拳为人生惟一乐趣。跟他切磋过的江湖豪杰,不少后来都成了名垂史册的英雄,如秦叔宝、单雄信、尉迟敬德等。但子野不像他们,子野只是为武而武,除此,他别无野心。 

既然决定下山,子野一拳击出,他亲手搭建住了十年风雨不倒的石屋,拳风中轰然坍塌。 

装束停当,将这十年来死于他手下的虎豹豺狼等兽皮扎好,挑了一担,子野便下了山。

竹笠芒鞋,一路往北,阳光总晃得子野睁不开眼。还是山上的阳光好,子野想,太乙山上的阳光,斑斑驳驳,照在人身上怪舒服的。 

七日后,子野风尘仆仆走近长安。奇怪,以前城门两边,总站着凶神恶煞呼呼叱叱的官兵,现在却一个都不见,百姓自由地出入,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子野陌生的神态——安详,甚至还有满足。

穿过南门,喧哗声扑面而来,热闹的天街令子野恍若隔世,卖小吃的、耍把戏的、吼秦腔的、卖诗画的,大小摊档麟次栉比。腔调各异的叫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鸣锣开道声吵得子野头昏脑胀。 

找个墙角放下担子,靠着墙,眯了一会眼。子野想让眼睛熟悉这种半辈子没见过的热闹,再往目的地走去。一场血战已迫在眉睫,子野一刻都不想耽搁。但高手对拳,眼神是否灵活,往往是胜败关键。

这时候,一种隐隐的莫名的不安之感越来越明朗——走了这么远的路,怎么连一具尸体、甚至一滴血都不见?尸血全无的江湖,还能叫江湖吗?

子野不知道,他已走进历史传说中著名的贞观年间,十多年前跟他在太原交过手的秦王李世民,现已做成当今皇帝。长安城最后一朵血花,五年前在玄武门盛开,如昙花一现。过后,江湖便在太宗皇帝有力而温厚的大手抚慰下,慢慢平静下来。

子野当然不知道这些,报仇心切,他将一担兽皮贱价卖掉,找个酒肆,美美喝了三碗,便轻车熟路地走到了朱雀桥边——他没齿难忘的大仇人、潜龙帮帮主龙霸天豪宅之所在。十年前,龙霸天为占子野祖传风水宝地,勾结官府,诬子野为突厥奸细,将子野家中老小八口悉数斩于市。子野逃得性命,三日后杀回长安找龙霸天报仇,不料仇恨让他丧失理智,拳法凌乱,竟被龙霸天打得口吐鲜血,落荒而逃。

子野埋首太乙山,十年苦练,为的便是报仇雪恨的这一天。

龙宅门前不再朱门紧闭,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脂粉香气。正迟疑间,一位半老徐娘掀帘而出,直奔子野,浑身的脂粉味呛得他后退两步。女人将一方香帕搭在子野肩上,媚眼如丝,道声哎哟大爷,赶路累了您吧,快快请进,俺这院里姑娘多,个个水灵,包你从头顶爽到脚底跟!

子野哪曾见过如此阵势,话也不敢问,撒腿便跑。 

出了巷口,回头见那女人没追来,才停下喘口气。

路边有一羊肉泡馍摊,子野坐下,要了一大碗。他边吃边问那摆摊的老头,敢问大爷,前面龙府为何成了青楼?龙霸天一家人搬往何处? 

老头眯了子野一眼,道,这位仁兄是外地人罢,都啥子年代了,还龙府。龙霸天那厮,人倒是没搬家,脑袋可搬家了。 

子野被一块馍哽了一下,差点吐出来。大爷,咋会呢?他只手通天,武艺了得,谁能杀得了他?

老头又瞅了子野一眼,颇有怪他孤陋寡闻的意思,天子要动了真怒,任你双手通天也得扯呼!那龙霸天欺行霸市,民愤极大,贞观二年被下了大牢,不久审结,弃斩于市,家产罚没充公,家人为奴为妓。老兄,若老汉没猜错,你也是他的仇家吧?赶紧趁早家去吧,天子已替你报了仇。世道好了,这年头,再不兴打打杀杀了。

子野只觉眼前一黑,长安古道在他脚下扭曲、飘移,高楼广厦在他眼里坍蹋。他做梦也没想到,十年餐风露宿,十年非人苦练,到头来,全失去了意义!

世道为什么要好起来了呢?

最后,子野只能遥望那已成青楼的龙宅,喟然长叹。

几天后,一担兽皮换来的银两已花费殆尽,饥肠辘辘,客栈老板不送白馍,只送白眼,子野不得不考虑起生计来。

此时,再回山上已了无意义。

几度辗转,在这举目无亲的长安城,子野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一位跟他父亲学过几招仁机拳的挂名师弟赵八德,听人说,他现已是长安的一名小捕头了。

寒暄过后,子野说明来意,想谋份捕快的差使。赵八德面露难色道,哎呀师兄,不是八德我不帮你,你避世十载,世道已大变了。现时长安城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大户人家的护院都被解雇了,我手下捕快正闲得发荒,饭碗都难保,岂有再添捕快之理。

子野犹豫了一下,又嗫嚅道,那⋯⋯那你看能不能帮我开个武馆? 

师兄啊,这就更不用说了。赵八德大摇其头,这年头,兵不荒马不乱,谁还花钱学那玩意呢?再说,开武馆,场地、兵器、家什、课税,哪一样都要很多钱,划不来呀。不如,做些小买卖吧,这我兴许能帮到你。 

子野一听,也摇了摇头说,我只会打拳,生意经一窍不通。

那就难办了。赵八德沉吟不语。

尴尬了一会,赵八德突然又说,有了,不知你愿不愿意? 

子野面露喜色,咋办? 

赵八德神秘地压低声调道,师兄你委屈一下,去做一次贼,让我的弟兄们抓一次。我们关你十天半月的,出来时弟兄们凑些银两送你。这样,你赚了钱,长安城治安开始出问题,弟兄们也能保住饭碗,两全其美,中不中?

⋯⋯

从赵八德家出来,子野发现自己的拳头攥得出汗。刚才没打那厮一拳,便宜他了,要是十年前,哼。

子野仰天长叹:这世道,为什么要好起来了呢? 

长安护城河边,子野搭庐而居,以砍柴捕鱼为生。他有的是气力,每天进城卖的柴,要比别的樵夫多好几倍。护城河里有的是捕不完的鱼,日子倒也勉强得过。

只是,子野没忘了拳不离手的祖训,每天闻鸡起武,勤练不辍。日子长了,跟子野熟络了的渔夫、樵夫都劝他,太平盛世,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如此玩命苦练又有啥用呢?

子野充耳不闻,照旧练他的仁机拳。在花谢花飞的拳影中,子野感到生命在点点滴滴地流逝;但在这不可逆转的流逝之中,生命也在一天天地充盈起来。 

照例是在一个彩霞满天的早晨,子野在护城河边,对着初升太阳先行吐纳之功,又练习起廿四路仁机拳来。晨风猎猎,衣袂飘飘,朝阳为子野的剪影勾上一道耀眼的金边,廿四路仁机拳在这光影交错之中,幻出无限化境。 

一声马鸣,伴着一阵轻快蹄声,从朝阳初升的地方疾驰而来。马队冲到子野跟前,首骑马上的骑士忽地一勒缰绳,那马打了个唿哨,前蹄腾空,再落下时,便硬生生地钉立在当地。子野收起双拳,暗叫一声好马,再眯起眼逆光看那马上骑士,中年模样,风尘仆仆的脸上,三绺半尺黑髯飘得煞有气派,他全身的盔甲在霞光的映照下,金光闪闪,更显威风。后面那些跟随的武士,也个个锦衣金甲,马上皆挂着或大或小的猎物,显是哪家武将狩猎归来。 

中年武士跃身下马,向子野抱拳施礼道,子野兄,别来无恙。 

子野仔细再端详,觉有些面善,却是想不起来,便也作揖还礼道,这位将爷,恕在下眼拙,怎的识得在下?

中年武士一笑,十多年前,咱们在太原交过手的,莫非兄台忘了?子野细一辨认,有了点印象,但他年轻气盛时,交过手的人实在太多了,又怎能个个都记得。便尴尬地一笑,装作忆起,哦,原来是老弟你,失敬失敬。中年武士微微一笑,也不介意,子野兄,一别十多年,今观兄之仁机拳,功力更胜当年。弟不禁技痒,欲与兄再度切磋,未知兄意若何? 

子野未及应答,便见一丹朱少年下马趋前几步,急切言道,父⋯⋯父亲,你还得早⋯⋯吃早餐呢!

中年武士对他挥挥手,以不容违拗的语气道,你告诉冯老头,早餐我不吃了。你要是不放心,留下四人,其余的跟你回去。还有,我不想有人来打扰我们。

声音中透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少年无奈,留下四武士,与其他人策马而去。  

这一战不见经传,在江湖野史中却赫赫有名。不少后世豪杰听了传说,心驰神往,皆叹生不逢贞观之治,只能站在皇城根下,手抚古老的墙砖,遥望千百年前,长安护城河边这空前绝后的一战。

而这一战的胜负,却连当事人也分不清楚。在子野后半辈子的回忆中,只记得这辈子从未如此酣畅过。深山埋首的忍辱负重,大仇未报的刻骨长恨,皆化成绵绵不绝的真气,从双拳间倾泻而出。廿四路未使完,对方虽已鼻青脸肿,但仍不时纵声长笑。子野听得出,对方也跟他一样,得到了久违的酣战快感。 

那四个卫兵是焦急万分,几次相上前劝阻,却都被那中年武士喝退。后来,子野把珍藏已久的佳酿取出,两人打累了喝,喝够了打,醉了便睡,醒了再打。从长安彩云间至都城落日圆,也不知多少个回合,也不知谁胜谁负⋯⋯最后,二人烂醉如泥,卧地不起。 

第二天,子野一觉醒来,日上三竿。子野头痛欲裂,酒意尚浓。那中年武士已不见踪影,子野懒得细想,只觉得昨天恍如一梦。但有了这一梦,十年苦练,值了。 

几天后,一队从禁宫来的快马为子野带来了一份圣旨。 

金銮殿上,当忐忑不安的子野抬起头来,见到高高在上的“老弟”脸上还隐隐有青肿的痕迹时,他着实吃惊不小。 

就这样,子野成了太子李治及禁卫军的拳师。 

其实,这事再怎么传奇,在太宗皇帝戎马倥偬的一生中,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而已。不过,据说长孙皇后得知后,微哂道,皇上九五之尊,行事仍如此荒唐,此事若让魏卿冯卿得知,看他们不唠叨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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