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甏肉和把子肉

可以想象,风干后的把子肉和甏肉,多次犒劳了列国之间奔波操劳的孔子的胃,也让他的学问影响了更多的寒门弟子。

把子肉有两地最有名,一为济南,一为徐州。徐州的把子肉我没吃过,虽是同一名称,想必做法必有不同。济宁的甏肉和把子肉也很相似,吃法都是用来盖浇米饭。从地理位置上来说,徐州和济宁相邻,都是京杭运河沿线,口味应更为相近,因此,要论起亲戚来,济宁的甏肉和徐州的把子肉倒像是亲兄弟,和运河的终点杭州盛行的东坡肉也算是远房堂兄弟,济南的把子肉,和徐州比起来,属于姑表亲而已。

甏肉和把子肉都是以猪肉为原材料,切成长方形的肉块,大小均匀,据说,这是受了孔子的教诲:“割不正,不食”。割好后,放上各种料,放在锅里煮,在诸多料中,必不可少的是酱,据说,这也是受了孔子的教诲:“食无酱不食”。这么说起来,孔子有点像是甏肉和把子肉的发明者,或许老夫子当初那些学生,家境不好的,拿两块甏肉或者把子肉交学费就可以了,所谓“一束干肉”,或许就是把子肉和甏肉易贮版,碍于当时的保存技术,没有办法做成真空包装,风干则是最简单有效的存储方式。可以想象,风干后的把子肉和甏肉,多次犒劳了列国之间奔波操劳的孔子的胃,也让他的学问影响了更多的寒门弟子。

说起来,济南也有不少卖甏肉的,大多难以下咽,外层的肥肉一口就能把人呛住,像是生生糊在喉头,只能靠酽茶冲下去。内层的瘦肉则很十分难咬,嘴巴不用力,就咬不断麻绳一样的肉纤维,下决心狠咬下去,会全塞到了牙缝里,倘若不能及时找到牙签,就算面前摆上一桌山珍海味,也断然没了胃口。

靠谱的甏肉当然也是有的。过去舜玉路上有一家“窦三甏肉”,现在搬到了舜玉小区里,店面比以前大了,味道不比以前差,基本上能够做到“肥肉不腻,瘦肉不柴”。能够坚持这种品质着实不易。历城三中旁边过去有家甏肉,也不错,后来就不行了,黑乎乎,咸乎乎,色香味都不佳。我吃过的最好的一家甏肉店,在华龙路上,那里的甏肉分量足,味道奇香,尤其是配着甏肉卖的海带,特别厚实,有嚼头,既能拉馋,又能解腻。

通常来说,把子肉比甏肉要薄些,酱味更加浓厚,另外,配料里放了糖,略带甜味。仔细对比起来,把子肉的料香更突出,甏肉的肉香更浓厚。两者形式上也有明显差别。通常来说,把子肉在煮时要用蒲草把肉扎起来,叫做“扎把”,这也是把子肉名称的来源,当然,还有一个来源是“拜把子”。中国人一说起“拜把子”,就扯到刘关张那里,传说当年桃园三结义,张飞用来招待两位结义大哥的,就是把子肉。这个传说的产生大概是因为张飞本人就杀猪,做把子肉应该也是高手,又是自己家的猪,吃起来既方便又放心。不过,《三国演义》上写的是“宰牛设酒”,并没有提杀猪的事,或许是把子肉实在上不了档次,只适合佐餐,下酒则太咸的缘故吧。

把子肉永远是平民的美食。好吃,便宜,过瘾。济南的把子肉都在散落在大街小巷,想一饱口福,就要有耐心去寻。曾有好吃者专门画过一幅把子肉地图,有兴趣的读者可以百度一下。不过,那张图很久没有更新,有的地方已经不复存在了,比方说六里山南路那家。我听说过的最好吃的把子肉,在当年的北园大街里面,那时候还没有开发,属于城乡结合部,很多家卖把子肉,都很地道,现在似乎还剩一家,在水屯路,只早上卖,卖完为止,来晚了就吃不上。另外,经七纬二西北角有个老兵把子肉,一辆面包车,七八张小桌子,十几个马扎,每天晚上七点半出摊,味道颇正宗,每天都有很多人去吃,早去的,还可以买到红烧猪蹄,每天就那么几个,价格根据猪蹄的市场价上下波动,最让人惊讶的,是这个小摊消费三十元以上,就可以刷卡,可见摊不在大,有客就灵。

相声演员于谦来济南必去吃把子肉,也是练摊。从口味上来说,没有任何一家酒店的把子肉能和小摊比,所以,一般酒店也没有把子肉。有一年我参加一个调研,中午某个机关单位招待,到了一家酒店,一名市领导说这里最大的特色就是有把子肉,其实,那里的把子肉味道平平,但很快就被吃了个精光。可见,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把子肉基本属于人类永恒的需求。

从现代烹饪学的角度上,甏肉和把子肉能如此大受欢迎,也有科学道理。这两种肉的基本做法中都要经过红烧,红烧时,肉中的蛋白质和氨基酸与糖加热,能发生“美拉德反应”,而“美拉德反应”是各种肉类香气的来源。尤其是含有大量脂肪的肥肉,更是“美拉德反应”的重要动力,因为肥肉中的磷脂最容易发生氧化。这么来看,可以说,甏肉和把子肉,是“美拉德反应”最完美的呈现结果。

司马迁在《史记·殷本纪》中,说商纣王“以酒为池,悬肉为林,使男女裸相逐其间,为长夜之饮。”在司马迁的想象中,商纣王的奢靡不过如此,酒色之外,必须要有肉,也许,那一片片挂起来的肉,应该就是最早的把子肉吧,毕竟,把子肉是有草拴着的,换成甏肉,恐怕还需要专门配挂绳。司马迁肯定没有亲眼目睹过如此场面,但他写到“悬肉为林“时,一定会偷偷咽下一口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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