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繁荣的秘密

本文是毛寿龙教授为重庆大学出版社出版的《经济、法律与公共政策的规则》、《产权、法律与竞争的基本理念》两本书所做的序。

在历史上，人类文明主要和农耕有关系。人最基本的需要是吃和穿。要对付的灾难和祸害，主要是天灾和人祸。天灾需要人们集体努力，依靠权力运作来抵抗。人祸，也需要人们团结起来，依靠命令和等级体系来防御。一个强大的国家，有一个发达的命令和服从的体系，不仅能够有效地应对天灾，也能够有效地抵御外敌。当然，如果要扩张，也轻而易举。一旦强大的国家建立起来，战争就会结束，人们就可以在和平的环境下辛勤劳作、幸福生活。

这样的历史延续了很久。在那时，人们认为农业是根本，而制造业和商业都是奇技淫巧。政策重农抑商，轻视手工业和制造业。十八世纪中期，亚当•斯密，发表了《国富论》，开始认为，国家富强的秘密来自分工和交易。政府的职责是国防、治安和基础设施，其他都是市场的事情，市场看不见的手可以让逐利的个人实现国家的共同富裕。他甚至认为，号称利他的人对公共利益的贡献，从来没有像自利的人那样贡献大。

这就是国家财富的秘密：有限政府和经济自由。只要个人是自由的，他所珍重的财富，就不会仅仅停留在可以吃穿的产品上。而且一旦有了个性化的发展，每个人对吃穿的产品，也会有各种不同的要求。比如，有10瓶矿泉水，如果严格由政府来分配，其结果就是10个人，每人一瓶矿泉水。假定政府定价，一瓶矿泉水1元，其GDP就是10元。如果由市场来配置，10瓶矿泉水，刚开始未必有市场，因为一瓶水1元钱，还是很贵的。人们宁可烧开水喝，也不愿意用1元钱来买矿泉水。所以，GDP可能是零。但是这10元钱如果用于其他更重要的消费和投资，会创造更多的GDP。人们收入增加了，对饮水有了多样化的需要。矿泉水有了细分市场。同样品牌的矿泉水，在不同场合，定价出现了细分，2瓶每瓶1元，2瓶每瓶5元，2瓶每瓶10元，2瓶每瓶15元。结果，8瓶矿泉水的GDP已经远远超出了原来的10瓶，而是62元。而且矿泉水种类也增加了，有些是低端产品，有些则是高端产品。一头猪，一头牛，在市场没有发展的时期，所有的部位定价没有差别，但市场细分后，猪牛不同部位的肉，价格就有了细分。而且猪和牛本身也有了差异。市场的物理空间越大，产品的种类和档次就越多，而且同样产品的差价也越大。其GDP计算的财富也就越多。

在有市场的情况下，我们发现财富的量发生了变化。从数量上来看，人类可消费的产品越来越多，内涵也越来越丰富。人们几乎不再知道饥饿是怎么回事，担心的不是吃不饱，穿不起，而是担心吃得太多，无法减肥。每天担心的是，今天穿什么衣服合适，而不必担心是否有衣服穿。从质量上来看，很多产品几乎一年一次更新换代，日新月异，超出人的想象。从生产角度来看，生产能力已经远远超过消费能力。显然，这一切，都与经济自由有密切的关系。有了经济自由，人的有效需求就得到充分展现，人的生产能力，也因分工和合作而得到充分的扩展。

神奇的经济自由，不仅造就了市场，造就了惊人的生产能力，而且还造就了无数的产品。而且，使得财富的形式也发生了变化。过去是金银财宝，然后是吃的粮食和穿的衣物。现在是以成交价格计算的GDP。当然，更多的企业家则是以企业为财富。你的财富在哪儿？在企业里。一个成熟的企业，有前途的企业，就是企业家的财富。如果一家企业前途很好，就可以在产权市场上卖个好价格，甚至通过IPO，在证券市场，发行股票，并获得很高的溢价。一个企业家，现在所拥有的财富，已经可以不计其数，可以高达数百亿美元。而且如果有创意，在数年时间里，年纪轻轻就可以变成大富翁。

这一切，都是拜经济自由所赐。当然其另一个条件，就是有限政府。也就是说，政府要确保政治和平，要确保良好的治安秩序，否则一个战火纷飞、盗贼丛生的地方，是不可能有市场的，也不可能有经济自由。政府还要提供良好的基础设施。没有基础设施，物流很难发展，交通很难发展。要有良好的宪政法律秩序，要有良好的政府领导力，搞好公共服务。 

除此之外，政府都应该是有限政府。有限政府，一是指遵守宪法和法律的政府。政府权力受到宪法法律的制约，所有的政府行为都需要有法律依据，而且受到法律监督，接受司法审查。二是指受到公民权利制约的政府。政府要保护公民的基本自由权利、人身自由权利、财产权和言论自由权等权利，政府的权利边界是公民的自由和权利。三是指确保公民消费自由、生产自由、定价自由、企业管理自由和资本自由。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市场经济得到充分的发展。

如果政府不是有限的，干涉公民的定价权，规定矿泉水只能卖1元钱，其结果就不会有很好的矿泉水市场。10瓶矿泉水的GDP，可能没有10元钱，更不会有62元钱。如果政府干涉企业自由，企业就会官僚化，缺乏创新能力，也缺乏灵活适应市场的能力。如果政府干预股票市场，企业家就无法把企业拿到市场上进行买卖，企业本身的价值就无法体现为市场价值，坏的企业可能会生存得很好，好的企业可能会发展不起来。如果政府干预资本市场，资本就会短缺，这些国家永远会是招商引资的国家，即使有大量的资金也会依然缺乏资本。

经济自由，有限政府，宪政法治，是经济繁荣的核心秘诀。国家的政策，往往都是针对问题去的。要解决问题，就要采取相应的公共政策。但是，如果为了解决问题，而破坏了经济自由，放纵了有限政府，损坏了宪政法治，那么一个国家的经济就会停滞不前，甚至大幅度倒退，或者一直在贫困线上挣扎。而一旦实行了经济自由、有限政府和宪政法治，那么经济增长的引擎就会发动，10－30年里就会发展到人均GDP五千到上万美元的水平。如果因为经济快速增长而放弃对经济自由，有限政府和宪政法治的追求，那么这些国家就会陷入中等收入的陷阱，也就是说到了中等发展的水平就停滞不前，永远无缘于发达国家。

这些道理，似乎已经成了老生常谈，但要变成政策，依然需要有良好的智慧和理性的思考。摆在读者面前的《经济、法律与公共政策的规则》、《产权、法律与竞争的基本理念》两本书，收集了国际上重要的研究报告和论文，他们都说明，经济自由、有限政府和宪政法治，对于经济繁荣来说，是多么重要。相信读了本书，读者们对市场经济以及相关的公共政策，会有更好的了解，并坚定对市场经济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