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想自杀，《奥丽芙·基特里奇》会拯救你

我一直觉得美国当代文学里有一条“硬冷”的女作家脉络，雪莉·杰克逊、卡森·麦卡勒斯、弗兰纳里·奥康纳，再到伊丽莎白·斯特劳特，她们的笔下几乎联接成了一面当代美国生活的多棱镜，当然她们被评论家们认定为分属不同的流派，但在我看来，那种对于美国生活毫不留情又充满善念的“恶意”描写，乃是一以贯之的——在这些巾帼女将短小精悍的字里行间，总是透射出某种沁透骨髓的黑暗、孤独和阴冷，甚至比男作家们更有力。

还好，进入21世纪的斯特劳特远没有前辈们那么残酷，她笔下《奥丽芙·基特里奇》里缅因州上的小镇故事，要比《摸彩》《伤心咖啡馆》《好人难寻》都温情得多，斯特劳特凭借该作在2009年拿到普利策奖，HBO又将其改编成迷你剧，并在2015年的艾美奖上大放异彩，一举将限定剧和电视电影单元的最佳剧集、“视帝”“视后”、最佳男配角、最佳导演、最佳编剧登6项主要大奖和2座技术奖杯收入囊中，一时风头无两。

相较于原著，《奥丽芙·基特里奇》的剧集做了不少的改编，不过对于小说的基本框架并未突破，而且整体环境、人物性格乃至细节还原都做得不错，剧集中那一个个角色，就像是从书中走出来一样。在原作里，奥丽芙·基特里奇相当于一个线索人物，串联起与缅因州克劳斯比镇上的红男绿女，这是一个面似刻薄，冷眼旁观的女性，总能用犀利的言语迅速剥开对方的面纱，小说中有些篇章奥丽芙并未出场，但在剧集里，奥丽芙是当仁不让的绝对主角，周遭的人和事都是围绕着她、经由她串联起来的，每一集的内容相对独立，但又前后接续，而且从中年到老年，差不多描摹出了奥丽芙半辈子的生活。

剧集一共分四集，都选取了原著中短篇的名称为剧集名称，其中第二集《涨潮》给人的印象尤为深刻。这一集里，在镇上长大的凯文回家了，奥丽芙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凯文从小就很聪明，但他的妈妈有严重的躁郁症，凯文成年后离开小镇外出闯荡，但随着年岁的增长，他发现自己也开始出现幻觉，再加上一些并未明示的生命经历，凯文想回到家乡小镇来自杀。

奥丽芙阴差阳错的坐上了凯文的车，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奥丽芙应该意识到了凯文的来意，但她没有挑明，只是闲聊。此时凯文的发小帕蒂不慎落水，凯文在奥丽芙的鼓动下跳入水中将帕蒂救起。事后，凯文前来问起帕蒂落水的原因，帕蒂说，就是想去摘几朵花，才不小心从悬崖上落入水中；凯文说，可是那些花不好看啊；帕蒂答，但是那些花能让自己开心一些；听完这话，凯文登时泪流满面，自此彻底放弃了自杀的念头……

这个桥段不由得让人想起阿巴斯电影《樱桃的滋味》，片中也有一个满世界开着车转悠想自杀的男主角，接到了一个老者，那个老者告诉想自杀的主角，自己也曾意图自杀，也是这样开着车出去，跑到一个樱桃园里，他把绳子挂在了樱桃树上，眼见身边的樱桃娇艳欲滴，便无意间尝了一口樱桃，没想到口中滋味甘甜无比，便吃了一颗又吃了一颗，自此也重燃了生的希望……

微不足道的花，微不足道的樱桃，就是这样给他们——也给我们——以生的希望。奥丽芙·基特里奇患有忧郁症，她儿子也有，凯文的妈妈有，凯文也有，忧郁症这东西，有显著的遗传因素，但是当心情沮丧、低落时，有时一点点美好的事物，似乎就能让这个世界重新光彩起来。

我们都过着微不足道的生活，我们只需要一点微不足道的感动，就能好好过下去。

（刊载于《文艺风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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