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马拉松一哥”梅布·科弗雷兹基,在美国跑步界是公认的一流高手兼大好人,堪称“德艺双馨”。
就在欧洲被难民危机弄得焦头烂额之际,参与“11·13”巴黎恐怖袭击案的凶手之一,被查出竟是夹杂在难民潮中、经希腊辗转混进法国的叙利亚人。
每天从海、陆路源源涌向欧陆的难民和移民,不知还有多少这类“伊斯兰国”的“特洛伊木马”,难怪美国有几十个州长拒绝接收叙利亚难民,国会众议院也投票对伊、叙难民严加限制,对奥巴马总统每年吸纳1万名叙难民的计划浇下一桶冰水。
当然,在鱼龙混杂的难民和移民里面,不仅可能有卧底的恐怖分子,将来也可能出现几个旷世英才。以两家美国市值最高的IT巨擘谷歌和苹果为例:前者创始人之一谢尔盖·布林,出生在莫斯科一犹太裔学者家庭,六岁才随父母移民美国;史蒂夫·乔布斯的生父,正是来自叙利亚的穆斯林。
在体育界,外来移民同样有可能为国增光长脸——这里指的不是海湾富裕小国通过提供锦衣玉食,从非洲引进的现成人才,从而一夜成为亚洲田径暴发户(巴林垄断了仁川亚运会男女马拉松金牌),而是指像布林、乔布斯这样的移民一、二代。主动投奔过来的他们,对归化国的价值观无疑更加认同,自然也更为感恩和忠诚。
最好的例子,无疑是英国的莫·法拉(Mo Farah)。这位8岁时抵达伦敦与父亲团聚的索马里小移民,是奥运会(2012年年伦敦)和两届世锦赛(2013年莫斯科;2015年北京)的5000米和1万米双冠王,为英国挣足了面子。
美国版的莫·法拉,则非梅布·科弗雷兹基(Meb Keflezighi)莫属。两人有很多共同点:
● 均出生于长跑最厉害的东非。莫来自索马里,梅布来自厄立特里亚。
● 都是童年移居归化国。“80后”(1983年出生)莫于1991年到英国,“70后”梅布于1987年全家以难民身份落户美国。
● 都为归化国挣得殊荣。莫如前所述;梅布虽然不像莫在5000和万米项目那样独步天下,但也为美国夺得2004年雅典奥运会马拉松银牌,2012年伦敦奥运会马拉松第四名。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勇夺2009年纽约马拉松和2014年波士顿马拉松冠军,成为时隔27年和31年之后,问鼎这两大赛事的首位美国人。
● 两人的马拉松个人纪录(PR)非常接近,且都创造于去年4月:莫是在2014年伦敦马拉松跑出的2:08:21,梅布的2:08:37是2014年的波马夺冠成绩。
不过,莫只跑过那一次全马,而梅布已经跑了十几年,实力上莫显然更胜一筹。不过,梅布头戴两大马拉松赛事桂冠的荣耀,却是伦马仅获第八的莫所没有的。
莫笔者已于今年3月专文介绍过(《莫·法拉:奥运双冠王,半马新纪录》),本文只谈梅布。
其实本月初就想写梅布(后因跑上马和写德维尔潘文章耽搁至今),理由:11月1日,梅布在纽约马拉松以2:13:32拿了第七。
这个名次和成绩听上去似乎不怎么样,但这位40岁老将却在众多美国精英选手中排名第一,仅以3秒之差惜败比他小12岁的第六名川内优辉,还将美国老将纪录缩短了20秒。
比赛的最后阶段,梅布和川内交替领先,全力追赶掉速的埃塞选手泽盖(Yemane Tsegay,北京世锦赛亚军)和卫冕冠军基普桑(Wilson Kipsang),可惜最后只差一点没追上这两位第五、第四名。赛后川内说:“要不是有梅布作伴,我可能没法拼得这么狠。这场比赛我欠梅布的情。”
笔者之所以将梅布称作“美国马拉松劳模”,是因为他不仅参赛多、成绩好、事业寿命漫长,而且人品也是没说的,你很难听到关于他的坏话。
波士顿马拉松赛事总监Dave McGillivray如此评价梅布:“他的品格、言行和正直无人能及。他激励了成千上万人加入到这一运动。”
美国《Runner's World》杂志今年评出“跑界影响力50人”排行榜,上榜者包括尤塞恩·博尔特和莫·法拉,其中梅布的读者评分高居第一;连给他当经纪人的弟弟梅哈韦(Merhawi)也榜上题名。
在美国跑步界,梅布是公认的一流高手兼大好人,称得上“德艺双馨”。
2014年4月21日举行的第118届波士顿马拉松,不仅吸引了两倍于常年的百万观众沿途观赛,同时捕获了全世界的目光,因为这是恐怖爆炸案发生后的首届波马。
站在起跑线上的梅布,号码布的四个角落标着四个名字:马丁,克里斯特尔,肖恩和令子——一年前死于恐怖分子之手的四名遇难者,令子即中国女留学生吕令子。
“遇难的有可能是我——我妻子或者作为观众的我。”赛后梅布告诉《洛杉矶时报》。原来,他因伤无法参赛,只得和妻子站在波伊尔斯顿街终点线附近的赛道旁当观众。万幸的是,他们刚刚离开5分钟,第一个高压锅就爆炸了。
据《今日美国》报道,2014年波马的整个过程,梅布反复和着Aerosmith乐队的《Dream On》的曲调,默念“Boston Strong, Boston Strong, Meb Strong, Meb Strong”来为自己打气。
到了第27公里,他和两个肯尼亚“追兵”的距离,已经拉大到让对手看不见他的地步。
不过,此后著名的纽顿四小山还是令他备受煎熬。最艰难的关头,他心里想着号码布上的四个名字,祈求他们给予自己坚持到底的力量。
最终,梅布以2:08:37的个人最好成绩率先冲线,分别领先亚、季军11秒和13秒,为美国夺回了自1983年久违至此的波马冠军奖杯。
冲线后,他仰望苍天,接着下跪三次亲吻地面,起身又深深鞠躬,然后双手捂脸,喜极而泣。“作为一个运动员,你会心怀梦想,今天就是梦想和现实的汇聚……对一个美国人来说,这大概是最有意义的胜利。”
他表示,要把胜利献给那四位遇难者。心存感恩的他,也不忘提及自己的11家赞助商:PowerBar,索尼,Oakley,Garmin,CEP等等。
2011年,梅布尽管两年前才赢得纽马冠军(奖金20万美元),他的马拉松前途却普遍不被看好,跑鞋赞助商耐克甚至将他抛弃。当时他一度考虑退役,毕竟年纪也不小了(波马夺冠距他的39岁生日只差两个月,他是自1930年以来最老的波马冠军)。
七个月过后的2011年12月,他总算找到一家赞助商:制造滑板鞋起家、刚开始做跑鞋的Skechers。他是该公司签约的第一位精英跑者。
波马一役成名,使梅布不仅进账15万美元,更成为灸手可热的大明星,被各种活动争相邀请。去年8月,奥巴马总统在白宫摆下国宴,款待到访的非洲首脑和商界领袖,原籍非洲的梅布也应邀成为座上宾。美国海军学院越野队员出身的前总统卡特告诉他:“你是这里最受欢迎的人。他们最想见的是你。”
飞黄腾达后的梅布,仍保持谦逊随和、待人真诚,毫无明星架子。例子一:今年纽马前,梅布从家乡加州圣迭戈飞到纽约,坐的是红眼航班。《纽约时报》引用赛事主办方人士的话说,在特邀选手中,“梅布是唯一一个要求坐红眼航班的。”
例子二:梅布的教练自大学岁月起从未换过,一直是鲍勃·拉尔森(Bob Larsen)。
赞助商众多、不得不穷于对付各种应酬的梅布,能跑出今年纽马的好成绩已经相当不容易了。他和纽马也特别有缘。他的第一场马拉松,正是2002年在纽约跑的。
1975年5月5日,梅布出生在厄立特里亚首都阿斯马拉,是11个子女之一。厄立特里亚是个1991年才从埃塞俄比亚分离出去的赤贫小国,当时还在打独立战争。梅布家所在的村庄不通电。他们兄弟为了避免被抓壮丁,不时要躲进灌木丛中。
为了逃出苦海,梅布的父亲Russom徒步跋涉240公里横穿厄立特里亚,再像如今的非洲难民一样渡海前往意大利,辗转抵达美国后,再把包括12岁的梅布在内的妻儿接过去,全家人定居在加州圣迭戈市。那时梅布一句英语也不会讲,也从未参加过跑步比赛。
“我一直非常幸运:起点卑微,从战火肆虐的厄立特里亚作为难民过来;是美国给了我希望。”据《今日美国》报道,他在波马获胜后感慨道。
凭借学业成绩和体育才能,梅布拿到著名公立学府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的全额奖学金。他也为该校挣得多项荣誉,包括全美大学生运动会5千米、1万米和越野跑冠军。1998年毕业的同一年,他宣誓加入美国籍。
毕业后,梅布于2001、2002和2009年三度夺得全美越野赛金牌,并三度代表美国征战奥运会:2000年万米比赛;2004年马拉松,以2:11:29获亚军——自1976年美国的首枚奥运马拉松奖牌;2012年再战马拉松,跑得比上次好:2:11:06,可惜屈居第四。
2007年,梅布在纽约中央公园举行的美国奥运选拔赛中受伤仅获第八,未能出线参加翌年的北京奥运会。
他的个人纪录:1500米3:42;1英里 4:02;5000米 13:11.77;10000米 27:13.98;半马61:00;全马2:08:37。
2000年秋季,在首次出征奥运会后不久,梅布开始练马拉松。他选择的第一场比赛,是2002年纽约马拉松。“这是我的第一场马拉松,也是最后一场。我再也不想跑马拉松了!”据FloTrack.org报道,梅布在那次赛后发誓。
其实那次“灾难”的成绩不算太差:2:12:35,只比美国奥运会资格线慢了35秒。当天他的目标是保四争一,但由于在摄氏三四度的冷天中过早加速,后遭淋雨导致“发动机熄火”,最终仅获第9名。
一年后,梅布重返马拉松赛场,在芝加哥跑出2:10:03。他说自己的“马拉松博士学位”是在纽约拿的,因此对纽马特别有感情,迄今已完赛10场,其中8度挺进前10名。
“纽约就像我的另一个家。我喜欢身处中央公园,这是我在纽约认得的唯一地方,别的地方我都不认得!”今年赛前他开玩笑说。
自2009年纽马夺冠之日起,梅布确立了他的“美国马拉松一哥”地位。虽然他的全马和半马个人纪录都不如”马拉松王子“赖恩·霍尔(Ryan Hall),但后者从未拿过任何马拉松大赛的金牌,最好名次不过是2009年波士顿马拉松季军。
霍尔对梅布并没有“羡慕嫉妒恨”。2009年纽马后他曾表示:“如果说有其他哪个参赛选手我希望能赢的话,那就是梅布了。我跟他学到了很多东西,觉得他就像我的大哥,因此他能获胜真是太棒了。”
《纽约时报》指出,梅布的胜仗有一个共同特点:他最擅长的不是像柏林那样的平坦、高速赛道,而是纽约和波士顿之类赛道既有挑战性、又没有兔子的比赛,以及像奥运会这样战略、战术和速度同等重要的锦标赛事。
据教练拉尔森透露,梅布保持竞技状态长盛不衰的秘诀是:
● 坚持作拉伸和力量练习;
● 在海拔2100米的加州猛犸湖(Mammoth Lakes)地区训练,那里的道路多为软土地面,迫使他限制自己的训练强度,但仍可提高心肺能力;
● 每周跑量很少超过160或176公里;
● 累计跑量达16万公里的他,开始“服老”了——不再跑4:17至4:20的1600米间歇,或者以每公里3:43至3:49的配速持续跑,而是从4:30甚至5分配速起步,慢慢加速到3:49;
● 不再一天两练,改而经常使用椭圆机自行车(ElliptiGO)训练;
● 卡路里日摄入量从年轻时的5000左右减少到2500至3000,以维持55.5公斤左右的体重(身高170cm)。
梅布表示:“我已经跑步超过25年,效率高到当我跑每英里6:30配速(每公里4:02)时,几乎不燃烧任何热量——只燃烧半根香蕉(的热量)。”
笔者介绍过,今年3月莫·法拉在里斯本半马以59:32夺冠、将西班牙人隆塞罗(Fabian Roncero)2001年创造的原欧洲纪录缩短20秒后,那位西班牙人很不服气,称法拉只是打破“索马里的纪录”,因为“在索马里出生的永远是索马里人……欧洲纪录必须由欧洲选手创造”。
梅布也有类似遭遇。2009年他问鼎纽马之后,财经台CNBC的体育行业分析师Darren Rovell在其专栏中写道:“这是个惊人的大标题:自82年后,美国人首次赢得纽约马拉松男子项目!不幸的是,事情不如听上去的那么美好。梅布·科弗雷兹基1998年成为公民,从严格意义上说是个美国人。但他不在美国出生的事实,使得那个大标题所蕴含的成就不那么宏大。”
招来大量非议后,这位分析师不得不发文道歉并辩解:“我从未说过他不配被称作美国人。我只是说,我们应当祝贺一个完全通过美国体制培养出来的美国马拉松冠军。”
对此,赫芬顿邮报网站上有人不以为然地撰文指出,是否由“美国体制培养出来”,和梅布是不是美国人有啥关系?假如他赴美前曾在厄立特里亚训练过,难道就不算正宗美国人?
笔者也觉得,在美国这样的移民国家,谁也别指责谁不够纯种。
欧美大量接纳难民和移民,肯定无法像巴林那样挑肥拣瘦。它们主要基于人道原则,正如自由女神像基座上铭刻的犹太裔美国诗人埃玛·拉扎卢斯(Emma Lazarus,1849-1903)的诗句:“Give me your tired, your poor huddled masses yearning to breathe free.“(送给我,你受累受穷的人们,你那拥挤着渴望自由呼吸的芸芸众生)。
接受数以万计在其他国家”混不下去“的人,貌似是回报率极低的风险投资。不过,只要你能提供平等的发展机会和自由的施展空间,最终完全可能惊喜收获像乔布斯、莫和梅布这类让你意想不到的英才,并赢得他们的死忠。
说到东非裔美国人和他们被质疑的出身,笔者不禁联想到另一位名人,他有个肯尼亚父亲,曾被怀疑并非在美国出生,而且身材瘦长,看上去也是跑马拉松的好苗子。只不过,人家喜欢的running完全是另外一类:running for president。结果大家都知道了:他首战即告胜出,再战成功卫冕,现在人还在白宫里坐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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