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投资内容产业的鸟人

以智力、才华提供作品或服务的人(包括各类文字、影音、软件呈现的作品或服务),如今都被叫做“内容提供者”(content provider),其中格调水准较高者,称之为“艺术家”。以行业经济层面来看,

今年看过两部“鸟人”电影,法国人的bird people和美国人的birdman,一个洋溢着法式的浪漫小情怀,而一个充满了好莱坞式的超现实心理刻画。

当然,美国版的鸟人连赢各大奖项,获得广泛好评?为何? 我想它道出了所有内容创作者的心声。所有从事内容生产的人,尤其是文艺创作者,看完恐怕都会流下几行清泪,不过,这不是为主角而流,而是为自己而流。 

以智力、才华提供作品或服务的人(包括各类文字、影音、软件呈现的作品或服务),如今都被叫做“内容提供者”(content provider),其中格调水准较高者,称之为“艺术家”。以行业经济层面来看,CP还包含更多协同制作、生产、销售、维权的团队、组织或企业。这么一大伙人,这么分门别类的“内容产业”,早就不是历史上单打独斗留名或无名的文人、画家或音乐家,从第一代互联网的“人人都能创造”到如今的“粉丝为王”,似乎沧海桑田。但依然有很多人,其实和几百年前潦倒以终的音乐家没有什么区别。

身兼电脑科学家和音乐家身份的Jaron Lanier,2011年写了一本书叫做《You Are Not A Gadget》(《你不是个玩意儿:这些被互联网奴役的人们》),犹如当头棒喝,而中文标题则更为恐怖煽情。作者从科技与艺术的本质切入,谈及为何“内容”在科技大战中,有着沦为空气般“无处不在但难以计价”的危险?

虽然我们在内容产业投资了很多公司,虽然有很多股市分析师、“趋势专家”也开始扯出一堆相关的概念,但当我们不去管那些赚到大钱的团队,其实会发现大部分的钱其实都还是流进广告的口袋里,而不是流向生产者。

Lanier不讳言他的担忧:“群体智慧和广告的结合,缔造了新的社会契约。这份契约的基本概念就是,鼓励作者、记者、音乐家和艺术家把他们智识及想像力的成果切割成碎片,无偿奉献给群体智慧。”听上去很晦涩?翻译成大白话就是——抄袭、拼贴、跟风、汇集等再加工者得到了实际的好处。

无论是PC、VCD还是手机,从来都是一样的境况:兼容机和品牌机在硬件配置的沙场上赤膊上阵,低价竞争;而消费者则自己解决软件和内容问题。直到免费模式被确立为唯一的互联网模式。

对于艺术创作者,尤其是没有跟上“粉丝经济”的创作者们,则更加悲催。就像《鸟人》当中,鸟人对着尖酸刻薄影评的怒吼:“我可是用我的生命去创作这部作品,这就是我的全部热情。”而影评人依然只是冷冷的回答他:“你不属于这里的舞台。”

现实就是这般冷酷无情,创作者那种想要把自己奉献给世界的创作心情,恐怕对绝大多数世界上的人来说:“不关我的事”。不是无人能解,而是大家根本不在意。于是一个曾经主演超级英雄卖座巨片的鸟人,当他想要在百老汇舞台找回自己的演员生命时全部的人都在笑他。比起创作者燃烧生命的生产,观众真正看到的是什么? 点赞的原因是什么? 却是裸身出糗的视频。

为何主角相关的镜头一直模拟长镜头?因为,对创作者来说,这便是创作过程的全部与真实。跟随着主角的镜头,我想所有同样曾经身为创作者、表演者的观众一定能回忆起,曾经用尽自己才能想要展现一切时一定有经历过的那些挫败,以及那时候站在人生舞台上的自卑、绝望与疏离。

那我们现实中的“成功者”是怎样呢?这是个只能用屌或者跪来形容作品的时代。但问题是,什么叫做屌呢?我看到的大多并不是真的好东西,倒是很多狂妄之徒在卖力表现自己罢了。至于跪,往往是屌的反面到了极点。

殷海光在《人生的意义》中把人生层次分为四层,最高层是价值观,象征道德、理想、真善美,而其次则是物质主导的生物文化层。有很多追求“艺术”的内容创作者的心里都住着一位大侠。年轻时,心中大侠如杨过,恩怨分明,快意报复,那叫做少不更事的青春岁月;后来几年的大侠像韩信或诸葛亮,怀宰治天下的器度与胸襟;再到后来,大侠不知去了哪里,又忽然觉得能像令狐冲在姑山梅庄养老也不错。大侠的容貌是可以转变的。

对于这样的“大侠”,是很难用商业模式来感化的。这就像让令狐冲去学计算机,或许他们依旧可以表现大才,只是恐怕心会难甘、情会难愿;每个人都该在自己的战场上挥洒自我,大侠手上拿的得是自己的专用武器,为自己坚持的理念而拼战。否则,大侠是会把家伙往地上一扔,宁可回家种田去的。你不能替大侠决定命运,更不能押着他去替非他理念允可的战场做无谓牺牲,这是最基本的道理。

因为投资领域的原因,经常和内容创作者打交道,也不时想起当年别人看待我时产生的想法与感觉究竟为何?是否与我现在观察别人时有相同的看法?

一个并非专家的投资者在评判其他创作者时会说出哪些很蛋疼的东西?而这些评价或建议应该怎么说才能让这些有爱的创作者明白、领悟,乃至于接受?我不免要这样怀疑。

我不过是根据一些观察到的知识或常识、经验,去提出一些所谓“如何把小作坊做成大公司”的浅薄提醒与建议,只是说归说,对方又能真正理解多少呢?

但我想真正的无力感应该不是来自于此,二十发现自己竟然被忝以“老师”或“前辈”自居时,殊不知那些真正的老师与前辈正在更高更远的山头上对着你摇头叹息。想到这种可能,我就觉得自己的那些“指点”真是让人汗颜。所以我对自己说,以后还是别干这种事儿了吧?但这又仿佛是一种工作需要,看到好苗子总想拔苗助长,怕徒然浪费,“给你张好牌你都不会打”,不过更可能的是觉得自己要想办法做出点成绩也说不定。所以矛盾从此而来而也挥之不去。

回忆当年也是个小菜鸟时,也不乏口吐豪气干云的谵妄之词。总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做出让自己满意的产品。如今,我有没有做好要一头栽进猥琐的资本世界的心理准备呢?会不会若干年后依然放不开,遇见做出好内容的朋友时,心里偷偷地啐上一口:“靠!又一个混得比我好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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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创新工场孙志超,转载请保留作者名、注明源自微信公众号“游戏制作达人”(game_develop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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