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之歌》的“大片”之路

历时4年、耗资1000万的自然纪录片《森林之歌》在央视1套一经播出就受到观众追捧,有人评论其拥有着好莱坞叙事方式,但导演陈晓卿只认为这是一次偶然的商业试验。

文/邝新华

陈晓卿请来给《森林之歌》的编导们上课的老外都是自然类纪录片的高手,其中一个摄影师从美国国家地理频道的老师那里学会了避孕套的第三种用途。

这位摄影师用一个避孕套套在一个小DV摄影机上,扔进尼亚加拉瀑布附近的水域里。这个带雨衣的工具拍到了熊抓鱼的镜头——大灰熊一把把鱼抓过来,挤出鱼子吮了,再把鱼的尸体扔掉。陈晓卿说,之所以用避孕套,因为透明度高、不透水,还能录出声音来。

多年以后,当《森林之歌》这部自然纪录片在央视的黄金时段播出,居然引起了普通观众的追捧,陈晓卿开始回想9年前那次日本之行与今天发生的事情之间的关系,并总结出一部好的自然纪录片的取胜因素:“一部好的纪录片也是要靠技巧来取胜的。要让观众欲罢不能。”

这种理念的引入,对于国内很多纪录片导演来说,是一次全新的体验。

一切都是为了巴结观众

1998年,陈晓卿去日本参加一个15天培训,学习自然纪录片的制作流程,从方案设计、预算控制、结构安排、情节埋设到后期制作。

陈晓聊看到了很多拍摄鲨鱼模型场面,日本人在摄影棚的鱼缸里拿着一个鲨鱼的模型晃来晃去。当时陈晓聊并不晓得这是在干什么,直到后来他收到做好的碟,才知道原来他们做的不是一个演播室的片,而是一个以大海为背景的纪录片。

这跟传统的“以真实为原则”的纪录片有很大的区别。“过去首先要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什么拍什么。但没拍下来,我也不用补拍,我用解说词告诉观众。”陈晓卿说,“这已经过时了。”

所以,当他半道接下《森林之歌》这个自然纪录片时,他向领导提出了要对摄影组做一次深入培训的要求。后来受邀到中国来的某六旬新西兰纪录片高手像猴子般的爬上一棵20多米高的树时,在场的人被震住了。

不过这并不能改变他们对传统真实原则的矜持。据某在场的编导称,培训过程中走了不少人。后来陈晓卿在回忆起这个事情时,轻描淡写地说:“当时培训的时候,就我一个人是清醒的、明白的,大家都是糊里糊涂的,问的问题都巨傻。我能感觉到大家有一点点排斥,跟我第一次接触这个东西时的感觉一样。”

对于过多的摄影棚制作,顽固派说:“你们怎么会同意这么做?”陈晓卿的解释是:“在摄影棚里模拟的东西多了,完完全全都是为了抓住观众。什么商业不商业,这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的都是针对观众的,一切为了吸引观众,巴结观众。”

儿子看得进去的就是好片

实际上,在那次日本培训中,最让陈晓卿触动的是,那部纪录片讲的是鲨鱼迁徙,却居然包含着一个“从懦弱到坚强,从很‘熊’到很凶猛”的英雄故事。而这样的思路,陈晓卿也拿到了《森林之歌》中。

《森林之歌》播完之后,北京某戏剧导演感触良多,发表文章说,“线性时间、单一主人公、封闭式结局和清晰的因果逻辑”这样的“正典叙事”方法是判定商业片的标准。他认为:“在我看来,《森林之歌》的叙事是标准的好莱坞正典叙事。”

陈晓卿说,所谓“线性时间、单一主人公、封闭式结局和清晰的因果逻辑”,正是摄制组培训的过程,一个关键词是一章,一章要花一天的时间来讲。因为配备了现场翻译,所以大家沟通起来比较费时间。

“一定要讲故事。”成为陈晓卿前期拍摄与后期制作的关键词,也成了播出后媒体们讨论得最多的关键词。“要有戏剧化的转折、离奇一点的故事、思维的宽度和惊心动魄的场面。”在开始拍摄之前,摄制组先写文本,“文本通过了,才能开始拍,剧本整整写了一年,比拍摄本身的难度都不低。”

陈晓卿的思路是,拿着越王勾践的故事去找这样的猴群,而且肯定能够找到。这种以编为主、以采为辅的采编体系受到了很多采拍人员的抵制。“为什么要先写剧本,我拍都没拍,我哪知道发生什么。”

陈晓卿明确地告诉大家:“不是这样的,我们知道会发生什么。只不过我们把它更故事化一些。”直到现在,陈晓卿还要用非常多的唾沫去跟他的纪录片同行解释。

用陈晓卿的话,这都是按照国外纪录片的格式往里装,装进去什么东西就是什么东西,“其实跟电影、电视剧一样,只不过它是‘真人’扮演的,所以才是纪录片。”

科学的道理给科学家看,故事给观众看。片子制作好了以后,陈晓聊先拿回家给自己儿子看,“儿子看得进去的片子就是好片子。”

一次奢侈的商业试验

《森林之歌》由国家林业局和财政部拨款启动,目的就是歌颂中国森林的美丽和神奇。但经过多次调查,陈晓卿发现中国人砍的树比种的树还要多,这让他很是为难,“怎么歌功颂德呢,而且还要歌十集,歌不动了。”

摄制组的一个内部人员表示:“投资者是一个文艺爱好者,喜欢文艺腔,特别喜欢诗朗诵。最喜欢带伟大祖国这样关键词的诗朗诵,还有很多感叹号和省略号的。他希望做成《话说长江》那样的,但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就像《再说长江》,就是《话说长江》的翻版,但收视率非常的低。”

“我们巴不得做成这样的,那多省事啊。”但陈晓卿还是想有一些突破,“模拟性地试了一下,看看有没有做成商业片的可能性……要做就要把客户侍候好,还要把事做得非常有个性,有感想一些,要不然浪费国家这么多钱干什么。”

商业片的性质是陈晓卿自己定义的,陈晓卿真就按照国外纪录片的格式来套,他还在片头设计了一个蚂蚁型的吉祥物,希望能像《侏罗纪公园》那个恐龙一样做出玩具、书籍、照片。当然,这些最后都没有做出来,“没用,台里没有这个部门。”

虽然《森林之歌》在播出后获得了好评,但这部历时4年、耗资1000万的“商业大片”却并没有让陈晓卿看到商业纪录片的光明前景。“我在做这个事情时遇到很多阻力,我按照外国人教的那一套来做的时候,遇到最多的一个牌子就是此路不通。中国还没有这样一个机制,如果哪个基金会真的要做,就要做长期的打算,比如说BBC在1970年代拍的纪录片,到现在还在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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